雨花英烈高文华1908年11月22日出生于无锡城南岸桥弄一幢旧平房里。高文华是明代著名文学家、思想家，东林党领袖高攀龙的第12代孙，又是家中长子。或许是承袭了先祖的卓绝禀赋，高文华打小就勤读善思，成绩优异。
1922年，14岁的高文华离开家乡到南京的国立东南大学附中读书。1924年冬，16岁的高文华南下广州考入黄埔军校第三期。1925年，在军校的学习训练和东征讨伐军阀陈炯明的数场硬仗中，高文华结识了许多共产党人，逐步确立了共产主义信仰，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1926年7月，北伐开始，高文华英勇地冲锋陷阵，先后任总司令部下属工兵团的营指导员、工兵团党代表（陆军上校衔）。1927年初，高文华率工兵团随军由江西向浙江、上海进攻。蒋介石、白崇禧等人都殷勤地以高官、特别拨款来拉拢他，但高文华仍坚持揭露国民党右派的真面目。恼羞成怒的蒋介石遂指使爪牙将他拘押，后经组织营救获释。
“四一二”反革命政变后，高文华回到家乡任共青团无锡县委宣传委员，出色地承担起党和团的宣传工作。无锡农民暴动失败后，高文华临危受命，接替刚刚牺牲的乔心全同志，继任共青团无锡县委书记。1928年３月，无锡党、团县委联席会议决定由参加过北伐战争的高文华统一指挥，发动群众收缴安镇大地主反动武装的枪支，以扩大武装斗争。3月26日，团县委机关遭破坏，正商讨布置消灭安镇反动武装计划的高文华当场被捕。危急时刻，他将党团组织成员等名单吞进腹中。敌人对他施尽酷刑，他始终只有一句：“要头有，要名单没有。”
1928年6月，高文华被押解到南京，经庭审判刑9年。面对9年的徒刑，高文华并不气馁。为了宽慰老病的双亲，他还以快活的笔调写信给父母：
哈！哈！这不是九年的吃饭票已经找到了吗？这不是九年的生命保险也已经得着了吗？这不是九年期的大学校已经给了我入学证书！这样不是一件快活的事是什么！
1928年7月，高文华被囚于老虎桥的江苏第一监狱。狱中生活异常艰苦，但他就着一个碗口大窗洞的光，如饥似渴地坚持读书学习。高文华精通英语，在狱中又自学了日语和法语，他部分书信中所提到要读的书就有近70册。此外，高文华还探索到了自己的方式——写诗来继续战斗。
1929年3月，高文华断断续续写就了１７００多行的童话诗《人祸》，诗中以“乌鸦”比喻革命者，热情鼓励革命者要矢志不渝坚持抗争，“人类”即指国民党反动派，在鸟类、兽类、鱼类都被唤起，在火焰喷薄、热血直流的时分，“人类”却叛变了革命！诗的最后，高文华激情呼唤“只看见到处是光明的火焰，只看见到处是煌耀的光彩”的新宇宙的到来。
1929年的端午节很快到了。中午休息时，高文华梦见广东老友黎天珍（高文华被捕入狱后，黎天珍专程来南京营救他，惜时晚未克，后不得不匆匆奉命返粤），醒后泪湿衣枕，因感而作《南风》一诗。高文华在诗中抒发了他对自由、对重返战场继续战斗、对曾经涌动着大革命洪流的南国的无限憧憬和怀想，风格高古浪漫、飘逸不羁。他写道：
老友啊！我已化成了神仙，／飞上了自由无羁的高天！／手上已没有了铁铐，／脚上已落去了重镣；／……／我迷迷昏昏的飞上了高广无限的天空而荡漾。／我的身体自由的翱翔！／翱翔到你居住的南国之乡！
端午佳节，糯粽飘香，本应该一家人围坐吃饭，其乐融融地度过，而慈母总会说怕儿子吃不饱……想到这些，高文华又忍不住提笔写下了一首致父母的《端午》。他在诗中忆述了前年在家中度过的端午，不过是寻常的团圆和温馨，而去年是在看守所里度过的，今年则是在监牢里度过。这首诗语言素朴，浑然天成，却把父母爱儿之心、儿子感念亲恩之心写得真挚动人，传递出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。
端午这一天，高文华还写下了一首致妹妹的《屈原》。在诗中，高文华高歌“年青”、“丰满”而“润泽”的，“在这相续着的世间永远的努力着继续”的屈原，赞颂屈原的热情“像钱塘江潮般在澎湃，像长江之水滚滚而流淌！像东海之涛，不断地增高着波涛！……像日月之光华，永在燃烧”。而这样炽烈而持久的热情，不也正在他年轻的胸膛里澎湃、流淌、喷涌、燃烧着吗？
几首诗写下来，高文华已颇有心得。在1929年12月22日的家书中，高文华一开篇就用诗一般的语言欢喜地描述“最洁白的雪”和“银白的宇宙”，让人仿佛能触摸到赤子内心那一片童真未泯的纯净。身陷囹圄，手无寸铁，却能够写诗继续作战，继续奋勇追求真理，高文华分明已品尝到了难以言喻的“甜的回味”，自然忍不住想将这样的大快活分享给亲人：“做人不吃苦就不能算人，何况我们真像吃橄榄一样在辛涩中有甜的回味。我们虽然苦，但我们的良心没有受罪，我们虽然苦，我们依旧有我们至高无上的精神和愉快！我们是真理的追求者！我们是最公正无私的人！我们是最快活的人啊！”
1930年2月10日，高文华又完成了一首长诗《饿囚之哀叫》，深刻揭露狱中难友遭受饥饿、恶劣饭食的残酷折磨，号召和激励大家不再沉默、不再屈辱忍受，齐发出自己的狂叫和怒吼！
1930年春的一天，住在高文华隔壁牢房的难友胡小狗，因参加了要求改善伙食和待遇的谈判，活活被狱吏毒打、关黑牢折磨致死。在狱中党支部的领导下，难友们想方设法搜集证据，再由高文华执笔写上呈文。呈书被送到各级法院，法院也派人来验尸，却只是走个形式。调查结果自然是无可疑之处，不准起诉。1930年3月14日，悲愤难平的高文华完成了他生前的最后一首诗《饿囚之死》。这首诗就像是从他年轻的胸膛迸发出的一枚重型炮弹，愤怒地炸开了所谓的“模范监狱”惨无人道迫害囚犯的黑幕！诗的最后，高文华清醒、决绝地号召难友们：
所谓尊严的法律，／只是压迫者的工具。／可以保障暴虐的官吏，／不能卫护贫穷的奴隶。／醒来吧，未死的囚徒！／死去的，／已不能回头。／我们要活，就要坚强的奋斗！／醒来吧，未死的囚徒！／死去的，／已不能回头。／向屠夫去请求，／只是一条死路。／只有用自己的气力，／才找得着自己的出路。
3年多的牢狱生活严重摧残了高文华年轻的生命。1931年8月29日凌晨，23岁的高文华病逝于狱中。同年3月，高文华还曾给家人邮寄了他在狱中拍的最后一张照片。照片旁题了几句话，其中有：“他快活着，如象从前。”
（作者单位：中共江苏省委党史工作办公室）
责任编辑：朱 瑾
